文
李友训
说话，并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那么简单的事。说出去的话，泼出去的水，不仅收不回来，一旦让人误会了，会很尴尬。不信，看看我说的几句话办的几件事，能让你笑死，更让我至今后悔不已。
一、好吃的落生
年的中秋节，回老家过了两天。我带了四盒月饼去看望二大爷，对他说：“这是台儿庄的回民自己做的月饼，您尝尝。”老人家诚恳地说：“上班挣钱了，想着你爹娘就行。不用孝顺我。”站在一旁的二嫂说：“谁让你是他亲二大爷来，在银行上班，那里都是钱，回家不看你看谁？”
说笑间，我随手抓起一把晒在院子里的落生（花生），拨出一颗，把二粒又红又小的落生米填进嘴里。边咀嚼边说：“这种落生不孬，好吃！”二哥说：“这是新品种小落生，咱这地少，只是在地头种一点。”我俩没说两句话，二嫂一下子找来袋子，热情地说：“带回台儿庄点，给孩子吃。”弯腰就装落生，我怎么制止都不行。看着一袋子落生，我一再推脱不拿，二嫂大声说：“嫌落生少，还是你觉得吃不着俺家的东西？许你看你二大爷，就不许我们给侄子带点落生吃。你要是不拿，我就真生气了。”
一点月饼，换了一袋子落生，我真不好意思。二哥嘻嘻哈哈劝道：“拿着吧，别争了。刚才你不吃落生，我们也准备给你带点的”。二哥越这样说，我越觉得脸红。
看着二嫂无比真诚的样子，无奈，我只好背着一袋子落生回家了。
二、鱼在哪
年的一天，从老家级索镇返回台儿庄。刚坐上开往滕州的小客车，“友训，你回老家了？来这里坐。”循声望去，原来舅家表哥正坐在车上。
“哦，表哥，你进城？”我挤到他那里坐在一起。
“进城赶集。二姑、姑父，都好吧？”
“都很好，我歇班，在老家过了两天。”
满满当当一车人，我们闲聊着。
我知道表哥常年从老家微山湖边上往滕州贩鱼。那些贩山货时令水果的，常带着一箢子一箢子（农村盛物的工具）核桃、樱桃坐车，表哥的鱼放哪里了？于是就没话找话问到：“你去赶集，鱼呢？”
“在客车后边。”表哥说完，我就觉得问的多余。鱼腥味大，能放到乘客跟前吗？
一路颠簸，不长时间，就到了滕州西站，我要下车再转乘到台儿庄的车。表哥大声朝司机喊道：“老陈，你等我一下。”
“你也下车？”司机和我几乎同时问道。
“我还是到东大集那儿下车，我下去再上来，等我一下。”表哥再一次给司机说，风风火火向车后走去。很快，他装了两袋子鱼，堵住我硬生生塞给我，便立即跳上车关上门。
“老王，送了这几条大乌鱼，你今天算白干了。”
司机给表哥开着玩笑，车子一溜烟开走了。
站在路旁，两手提着沉甸甸的鱼，我很生自己的气，你说这是干的什么事！客车早已走远，没办法，我只好干笑着踏上归途。
有人问：“你是卖鱼的，还是买鱼？”
“不是买的。”我心不在焉地答道。
“这么好的鱼，那多少钱一斤买的？”
“没花钱！”
“没花钱？”
“我问人家要的！”
那人愣愣地看着我，一脸疑惑地离我远去。
三、喜礼
年一天傍晚，镇经委会计老徐来到我家。
“道喜！听说生了个小爸爸（当地对生儿子的叫法），这么长时间了，你也不说声，我才知道。”
“谢谢。没想让大家操心。”
我留老徐一块吃晚饭，爽快的他就落了座，说：“今天这酒要喝好，祝贺侄子出生。”
说罢，掏出一沓钱说：“这是主任安排的，贺喜！”我把钱又递给他，拒绝说：“我干企业信贷员，就是给经委的企业服务好。心领了，这钱可使不得。”
老徐不高兴的样子，为难地说：“这是主任安排的任务，一点小事我都完不成，怎么向领导交代。上下班天天路过你家，都这么熟了，怎么着也得给我个面子吧。”
我们边争执边喝酒，把钱拿过来拿过去的。
我自以为想到了一个好的托词，又说到：“老徐，谢谢领导们的一番好意，我的性格你是了解的，这个事绝对不行。这给咱弟兄们之间个人的心情，不是一回事。”
话音未落，老徐就把那沓钱收了回去。随即，跟变戏法似的，从另一个口袋摸出三十元，往一旁酣睡的儿子枕头一放，抓着我的手说：“这是我自己给侄子买玩具的钱，跟公家没有关系，纯粹是咱弟兄们的感情，这回行了吧！”
送走老徐，妻子生气地说：“喝点猫尿，嘴就不当家了。直接退回去不就完了，说来说去，还拉了人情。”
“这也比收经委的钱好吧，等老徐家有喜事什么的，我也去他家。”醉熏熏的我不服气地说。
四、门当户对
亲家一家人第一次到枣庄，也就是大家说的“会亲家”。我们一家人热情地陪同到台儿庄古城游玩。仰视古老的银杏树、参观度量衡展览馆，两家两代人六口，和和美美，其乐融融。
大家准备走出万家大院大门，我联想到解说员讲得“门当户对”，就走上前手拍着门枕石上边的雕花石头，问：“大哥，你们老家有没有这种建筑方法，知道叫什么吗？”。
“一般人家就是一块门枕石。大户人家才往上磊几块石头，这也有说法？”亲家感兴趣地说。
“这叫‘门当’。大家看，上头横着的固定门楣的木雕，多好看，那叫‘户对’。门当户对，就是这么来的。”
一口气解说完，自己还沾沾自喜。注意学习积累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。
离开万家大院不一会儿，亲家突然说走出古城，当天还要赶回老家。我不解地问：“不是说好了住几天吗。古城才看了几个景点，里边好看的一天也看不完。”
他们只是说老家有事，必须立即回去。午饭时，亲家还是坚持回家，妻子百般劝解，亲家终于说出了原因：“你都说到我们脸上了，门不当户不对！你这句话，我们心里一点空都没有，别说玩了，就是吃饭也吃不下去。我们还待在枣庄干什么！”
坏了，又惹祸了。我惊诧万分，又追悔莫及。
妻子立即打圆场，劝解道：“李友训，就是不会说话。在万家大院，他那是拽学问，可不是故意说的。孩子们情投意合，咱们都乐意，咱们两家一东一西几百里，多好的缘分啊，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！”
“我自罚一杯，郑重道歉！”我赶紧举起酒杯一饮而尽，红着脸苦笑说：“不会说话的教训太多了，我就是不注意，半辈子了也没改过来。我罪过，我检讨。”趁机，我介绍了上述几个不光彩的事例，自我批评道：“人家说，说者无意，听者有心。我不会说话的后果往往是，说者好像就是有心的，那听者更觉得有心了。”
看气氛终于缓和，妻子余怒未消，朝我发火，抠鼻子挖眼的叫道：“你办的好事忒多了，还有脸说！还不给大哥端酒（敬酒）？！”
作者简介：李友训，供职于农发行枣庄市分行。作品发表在《山东金融文学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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