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包谷棒子灌满浆了,辣椒红了,南瓜圆了,无花果熟了,久负盛名的白牛摆泥嘎叶子烟,也被割烟刀一皮一皮割了下来,用茅草辫成了串,晾晒在灿烂的阳光下。
空气里飘荡着新粮和无花果混杂的馨香,也夹杂着烟草淡淡的的辛辣,牛粪猪粪新鲜的臭味。
在白牛,几乎每一户人家,都有一株甚至几株高大的核桃树。它们树干挺拔,枝繁叶茂,果实累累。青核桃结满枝头,像核桃树举着无数的小拳头,向秋天示意,加油,加油!无声的鼓劲,在秋风里从村庄传向远山。
核桃把它的香包裹得很深很严实。最外面是厚厚的苦涩的果肉,果肉里面再包一层硬壳。走在村庄,每一株核桃树,都需要仰望。鸡蛋般大的青果,躲在核桃繁茂的枝叶间,高高在上,接近天空和白云。
核桃成熟了,和包谷一起,和无花果一起。它的成熟是低调的,缓慢的。它记得季节,在八月,在秋风秋雨的时节,悄然在某一个夜晚,果肉裂开,吐出核桃,让核桃从高高的树上,扑向大地的怀抱。
你想尝到这种坚果的香,品味它厚实的味道,你得将坚硬的核桃壳破开,露出大脑图案的果肉,才能享受到。
捡核桃和打核桃,是童年快乐的记忆。旧时老屋前面,就有一株高大的核桃树,树冠如撑开的巨伞,在敞坝上投下一树绿荫,烈日高挂时,可以躲阴凉。月光很好的夜晚,祖母和母亲会坐在核桃树下,在敞坝里借月光切麻,或者纳鞋底。我们会挪一张小木墩,依在祖母和母亲脚边,手撑着下颌,仰着小脑袋,听她们边忙手里的活计边唠嗑。兴致好的时候,祖母会念儿歌:“月亮光光,蔬麻秧秧,烧死毛大姐,气死毛三孃。三孃角,扯豆角,豆角尖,扯上天……”祖母还会摆《老变婆》《小鸡找妈妈》那些神神怪怪的故事,听得我们又好奇又害怕。直到夜凉如水,荒月偏西,核桃树的暗影移到了房顶,才恋恋不舍的进屋睡觉。
老屋前的核桃树,也不知是哪代祖上栽种的,成年人平胸已抱不圆。每到春节,大年三十晚,要给核桃树喂年夜饭。父亲找出锋利的斧头,在核桃树根部砍几斧子,这几斧子的深浅极有讲究,只能砍开树皮,不能伤及树本。树皮的伤口像张开的饥饿的嘴巴,我们把肉和饭喂进砍开的“嘴巴”里。给核桃树喂年夜饭很有仪式感,还要在树下烧几张钱纸燃几炷香。给核桃树喂了年夜饭,第二年核桃才会多结果,这是乡村万物有灵的朴素观念。后来我理解为,核桃树水分太重,在根部砍几斧子,放掉一些多余的水份,便于第二年核桃结果。
八月,随着秋天的到来,核桃成熟了。不成熟之前,要想吃核桃,一般人没办法,我们倒是有办法吃到核桃的果仁。核桃的果仁包裹在厚厚的果肉和坚硬的果核之中。那果肉看似梨子,咬一口却又苦又涩,果肉的浆汁,能够把手染成漆黑,并且怎么洗也洗不去,最少得一个星期,皮肤才能恢复到本色。我们吃没有裂壳的新核桃,是用菜刀或者镰刀把果肉砍开,刀刃深入果核却又不伤及果仁,把砍成四块的果肉扳开,剩下的就是完整的四瓣核桃仁。剥掉包裹核桃仁的嫩皮,丢进早已馋诞欲滴的嘴里,嫩,脆,香,还有一丝回甜。要是再有一个柴火烤熟的新包谷,一瓣一瓣和着吃,那种香,可以说是沁人心脾。至今一想起,对那种香,仍然恋恋不忘。
核桃裂壳了,会自动从高高的树梢上掉下来,我们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在树下捡到新核桃。特别是风雨夜,成熟的核桃会掉得特别多,早晨也就起得特别早,跑到核桃树脚去捡。核桃装满衣兜,早餐就是新核桃下烧包谷的美味了。
核桃是水城最重要的干果,这种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的胡桃,不知何时传入乌蒙山地区,但种植历史久远。甚至我认为,核桃是本土植物,是与胡桃无关的。当年祖母让我猜个谜语,我记得大概是这样的:疙瘩屋,疙瘩被,疙瘩孩子疙瘩睡,要吃疙瘩需用锤,吃着疙瘩香又脆。这个核桃的谜语,我没有一下子猜中,祖母一再提醒,直到说门前大树结的,我才恍然大悟是核桃,因而我对这个谜语记得比较深刻。炕(晒)干的核桃是能放很久的,存放得当,两三年不会出虫,保持着浓郁的脆香。核桃大脑的形状,可能是被认为核桃仁能补脑的原因,所以大人们是建议我们多吃核桃的。核桃成为重要的零食,祖母总会把她不知什么时候攒下的核桃,放几个在我的书包里,在不经意间发现,惊喜之后赶紧敲开,一饱口福,填补了暂时的饥饿。
高高的核桃树顶上,喜鹊一年搭一个窝,已经摞到七八层了。喜鹊在我们家的老核桃树上起空中楼阁,风一吹,颤颤巍巍的。我老是为喜鹊担心,担心喜鹊窝被风吹掉下来,喜鹊就没有家了。祖母说,喜鹊窝搭到12层,里面就会有金银财宝有人参灵芝。我对祖母的说法深信不疑,经常仰望树顶,眼睛盯着数树上的喜鹊窝,到底起了多少层。
没等到喜鹊窝搭到12层,一夜大风刮断了老核桃树,喜鹊窝全部掉到了敞坝头。翻找喜鹊窝,除了杂乱的树枝,鸡毛,杂草,干了的稀泥,还有打破的喜鹊蛋。没有祖母说的金银财宝奇珍灵药。覆巢之下,岂有完卵。喜鹊悲悲戚戚地叫了一整天,在房前屋后飞来飞去,第二天又继续在核桃树没有被折断的枝丫上筑巢。我又盼望着喜鹊把窝摞到12层,直到越过童年,走到少年,离家求学,也没有盼来那12层的喜鹊窝。喜鹊窝,是老核桃树上的另一种果实,装着童年的好奇和梦想,我没有等到它在岁月中成熟。后来在年老屋扩建,把老核桃树砍了,关于核桃的很多记忆就戛然而止。
在白牛驻村轮战,和向贫困发起最后的反攻,对白牛有了进一步的了解。行走间,见到这么多果实累累的核桃树,勾起了很多深藏在记忆里的关于核桃的往事,关于核桃的味道,关于在核桃树下月光里的童谣,以及核桃树上的喜鹊窝。这个村庄,因为有了果实累累的核桃树,让这个秋天变得更加殷实。
为了信息精准,为了动员农户补短板,为了督促农户打扫卫生,一遍又一遍走村串寨进村入户,和农户拉呱多了,也就熟络起来。距离的拉近,我们听到了许多朴实的真心话,也感到了认可和信任。这个村庄并不贫穷,它的富庶藏在土地之中,藏在家屋的犄角旮旯。它虽然有脏乱,有怨气,话说开之后,隔膜消失之后,却尽显山里人家的朴实和勤劳,村庄逐渐靓丽起来,内敛的热情,逐渐泛溢出来。有的人家,会扳嫩包谷煮给我们吃;有的人家,知道我会咂叶子烟,会像敬香烟一样,从哪个角落找出几皮叶子烟递给我;有的人家,会让我们摘门前的黄瓜,阳沟边的无花果。叶子烟的确名不虚传,接火,烟灰白,无怪味,回味好。咂着叶子烟和老百姓唠嗑,大家容易拉进感情,在吞云吐雾中,交流容易多了。包谷香甜可口,无花果甘甜芬芳,黄瓜水分充足,充饥解渴。你不好意思采摘,主人家会从瓜棚架上,从无花果树上摘来硬塞给你。
当然这样的待遇也少不了核桃。核桃熟了,有的农户只把自然熟落的核桃捡进了家门,有的农户干脆把能打下来的核桃打了下来,堆在墙角裂壳。在进村入户中,难却主人家一再相劝的盛情,尝到了老土烟的辛辣,尝到了新粮食的馨香,尝到了无花果的甜蜜,尝到了新核桃的滋味。
在这个村庄感受秋天的成熟与丰收,敲开一颗核桃,剥出它紧藏的香,看着它大脑一般的形状,不禁觉得,核桃,是大地对人类的馈赠,是秋天对人们额外的奖赏,也是这个村庄人们对我们的犒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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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王鹏翔
文字编辑/陆青剑
视觉编辑/彭芳蓉
编审/李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