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久以来,人类一直戴着有色眼镜以本民族文化为凭据审视着世界,不同国家或民族会赋予相似事物以不同内涵,最典型的例子就要数东方神龙和西方恶龙的天壤之别,同是神话之物,一个是神圣象征,另一个则成了祸患的代表。然而尽管文化之间的矛盾时常存在,却并不意味着处处是“非黑即白”的完全对抗,有时也会在某些方面表现出惊人一致,比如对“黑色”的理解。
色彩斑斓的世界之中,黑色算是特殊的一类,被人为添加了许多象征意义,既是人们在隆重、肃穆场合的习惯着装色,也充斥着神秘甚至恐怖的理解。就像“黑猫、黑狗”,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体毛颜色却被打上了“灵异”的标签,“黑猫”在西方社会曾一度被认为是巫婆的化身,视为不祥之兆,而“黑狗”的血液则是东方文化里驱邪的重要道具。
谈起乌鸦,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认为是“不吉利”的。在西方社会的荧幕或文字中,乌鸦常出现在恶魔或吸血鬼的身旁,虽说只是个“配饰”,却总无形中加重了阴森恐怖的气氛。至于文化底蕴深厚的我国,似乎一辈辈传下来的更鲜有关于乌鸦的“好话”,例如无计其数的民间歇后语中,乌鸦唱山歌——不堪入耳、乌鸦一字飞——一溜黑货、乌鸦当头过——非灾即祸……总之在过去那个“讲究”的时代,乌鸦在劳动人民心中的地位可能还比不上新中国成立后的“四害”。
报丧是乌鸦挨嫌弃的主要原因之一。实际并不是它们未卜先知,而在于乌鸦拥有着敏锐嗅觉,可以闻到我们闻不到的微弱腐烂气味。过去居住的都是平房大院,乌鸦很容易被味道吸引而来,成群盘踞在房顶,毕竟在它们眼中,刚去世或将死之人与荒郊野岭的动物尸体没有本质区别,都是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,但亲朋好友的逝世对于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,悲伤之余听到房顶阵阵哇哇乱叫难免怒从心中起,少了“眼力”的乌鸦自然不会留下好印象。
话说回来,虽然乌鸦被人为贴上“不吉”标签,但并非一开始就是晦气的象征,至少在我国唐代之前,乌鸦在文化中的地位并不低甚至可以达到奉为“神鸟”的层次,而且与后来的“报丧”恰好相反,当时乌鸦是“报喜鸟”。
不仅如此,作为由56个民族组成的大家庭,各民族有着不同的文化传承与特色,其中满族视乌鸦为保护神和喜神,一直流传着“乌鸦救祖(清太祖)”的传说故事。清太宗在沈阳故宫设立了索伦杆,又叫索摩杆,语意“神杆”,外观看起来没有出奇之处,一根长木杆笔直插在夹杆石中,杆子上端有个类似碗状的结构,在祭天时放入一些粮食或者动物内脏,为的就是方便乌鸦取食。顺治帝入关后同样在北京故宫设立索伦杆,继续保持对乌鸦的敬意。后来,满族著名学者于今先生认为乌鸦身具“五德”,分别是反哺、长生、多智、警示和无二过。年1月19日在他的提议推动下,每年农历元月二十六设为“国际乌鸦节”,算是给乌鸦正了名。
除了“乌鸦反哺”这句最常用来形容孝顺的描述,聪明亦是一个重要标签。恰到好处使用各种工具是我们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一项技能,同时也是自诞生以来人类文明得以不断前进的重要保障,就像当初为了照明,祖先们保留了“天火”,后来有了“油灯”,直到现在市面上琳琅满目的灯具。可以说,人类的发展史就是工具的发展史,所离不开的是头脑或者说智商。
乌鸦就是鸟类中的高智商俱乐部成员。不同于其他鸟类为进食而靠“蛮力“四处奔波,它们懂得如何巧妙将外部条件“为我所用”,既可以像某些灵长类动物一样主动用石块敲开坚硬的果实外壳,又会学着“借力打力”,以最轻松的方式得到最想要的结果。
最典型的例子当属生活在日本的大嘴乌鸦,这是一种成年后体长约50公分的乌鸦亚种,平日里喜欢捕食昆虫,有时也爱吃一些核桃之类的坚果。当然了,它们所吃的核桃并不是如今在零食市场大受欢迎的“纸皮核桃”,而是皮壳较厚的野核桃,显然,想吃到美味并不是易事一桩,哪怕衔来石块砸都不是一时半会能砸开的。听起来似乎要束手无策,不过这可难不倒乌鸦,它们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车来车往的十字路口。
大嘴乌鸦将核桃从远处叼来在道路一旁等待,当信号灯为红灯时,它们趁此时机飞到停靠的车辆旁边,将核桃放置在车轮前侧随后飞开,等为绿灯时,受车身重量的挤压,轮前的核桃通常被碾个粉碎,待车流通过后,乌鸦便赶紧从一旁飞来把核桃仁扫荡一空。
由此可以看出,乌鸦的智慧不仅体现在对工具的直接应用,更为重要的是它们拥有解决问题的思维,尽管如今网上对《乌鸦喝水》这篇课文的不严谨之处吐槽甚多,但并不妨碍故事所表达出的操作可行性和乌鸦的随机应变能力。
其实,乌鸦无罪,它们只是碰巧被自然安排在了净化的角色位置,却因人类的偏见而倍受欺辱。盘旋着的被赶走,没孵化的蛋被从窝中捣落在地,人们拍手称快着“幸亏发现得早,否则霉运降至,一切都来不及”。可这似乎是一个谬论,人们自认为迎来了吉祥,但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做的恶行在前,好比是借着保护的名义将动植物做成了标本用来展览。
我们丧失了纯真,我们依旧纯真。